也就是在这时,陆曈才知当初春试考场上,曾为她解围、与曹槐争执的少女,也通过了此处春试,是今年新进医官使中的一员。
因陆曈是这批进宫的医官使中唯一一位平人医工,又是以红榜第一的名次将一众太医院所谓天骄都压了下去,是以其余医官使多少对她带有些敌意。
林丹青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,主动来找陆曈说话,试图缓解僵硬的气氛。不过,以陆曈看来,有时候过分热络反而使人更不自在。
“妹妹,你别担心,我爹当年也在医官院干过活的,我对这里很熟。今后有什么事我罩着你,保管不让你被欺负。”林丹青很仗义,“瞧你这柔柔弱弱的,宫里头都是人精,你这样的小白兔,我都担心你被狼吃了。”
正说着,冷不防前面女官脚步一停,对着众人道:“到了。”
众人抬头,就见眼前出现一处官院。
大门往上,朱色立额上书“翰林医官院”大字。院内有大堂五间,大堂左侧南厅为医官办公处。再往后医庙内供奉伏羲、神农塑像。听说后头隔着药林,还有药库。
一个矮胖的掌事医官站在大堂前,正翻看手中名册,在他身侧还站着两个医官,手捧官印,正翘首等着陆曈一行人进门。
女官迈进大堂,对掌事医官行礼道:“大人,人已经到齐了。”
掌事医官眯了眯眼,有些挑剔地看了人群一眼,把名册交到身边医官手中,转身往堂厅里走,道:“记名吧。”
新进的医官使们排好队依次上前,将代表自己身份的文牒交到记名医官的手中。轮到陆曈时,手中文牒一递过去,面前那个穿戴得一丝不苟、连胡子都根根分明的医官便神情古怪地看了她几眼,像是不肯相信般眯起眼睛,仔细将陆曈的名字与名册上的名字对了好几遍。
排在陆曈身后的林丹青等得不耐烦了,问:“大人,可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没、没问题。”常进回过神,招呼陆曈:“进去吧。”
陆曈依言进门,常进抬手,在名册上勾去陆曈名字,心中仍难掩诧然。
这就是那个验状科得了第一的陆曈?怎么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?
他原以为陆曈既能引得董家小公子与母亲闹翻,必然举止轻浮浪荡,容色妩媚,或是阴气森森,状如女鬼——毕竟这人极有可能师从仵作官一段日子。
哪个好人家儿女没事学仵作验状啊!
常进好奇得昨夜一宿没睡,就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奇女子是何真容。没料到一见之下,却和自己心中所料判若两人。
她很年轻,生得朴素秀艳,眉目干净清澈,神色间没有半丝佻达,反而有种淡淡书卷气,倒是很适合医者的平和温宁。
和她狂放的字迹完全不符嘛!
果然人不可貌相。常进心里这样想着,就把陆曈的文牒放进了一边的竹筐里。
记名很快结束,二十名新进医官一人不少,全在此地。接下来就要安排这些新进医官接下来要做事宜,所分医科宿院。
初入翰林医官院的新进医官使,暂且还无法直接供事应诊,称之为“医士”,得在医官院验查一段时日,挨次顶补,确认通晓医理,才可正式奉值。
御前医官们会按医官使们春试考卷所擅长医科,分别将他们送往不同科分厅候任。
医官使们恭敬站在堂厅中,期待着能分到一个擅长的所业专科。
掌事医官从里走出,捧着长长卷轴,慢声慢气地开始公布分科宿院名字——
“曹槐,大方脉、小方脉科,南厅玉清房——”
“赵庆,眼科、口齿科,南厅上善房——”
“陈明,针刺科……”
“李彤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林丹青,妇人科,北厅西寿房——”
站在陆曈身后的林丹青长松了口气,她最擅长的正是妇人科,平日给贵人们调个身子是足够了的,得偿所愿,不免高兴起来。再看看身侧陆曈,林丹青心中祈祷,盼着陆曈与她一道分到妇人科,彼此作伴才好。
然而一个个名字念过去,始终不见掌事医官提到陆曈。林丹青都等得焦急,却见陆曈一副不骄不躁模样,仿佛对结果并不怎么在意。
“陆曈——”
前面掌事医官突然叫到陆曈的名字。
林丹青心下一震,悄悄扯了一下陆曈的衣角,示意陆曈认真听。
“陆曈,南药房。”
此话一出,不止是林丹青,堂厅里其他医官使、不,应当说是医士们都愣了一下。
南药房不属于任何一科,是医官院中分拣药材,给御药院制售药材的低等医士才会去那里。让太医局春试排名第一的医官去南药房,无异于暴殄天物。事实上,这种事交给药师做就行了,平日里根本轮不到医官。
纵观今日在场医士,各有各的业科,唯有陆曈一人分到了南药房。
陆曈淡淡看向掌事医官,身后的林丹青已经忍不住开口: